“而家已经食唔到、搵唔番喇。”这是赵奕川多年从事餐饮业、进行田野调查时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。

“查实仲有机会搵得番嘅。”他想说，很多时候，我们回不去，只是因为我们不回去。

赵奕川是怡保二奶巷顶丰豆花店的创始人，所烹制的潮州豆腐花坚持还原传统做法，成为游客必尝小吃。无奈疫情冷冽如冬雪，店面不得已进入冬眠。沉寂年半后蒲头，他成立了线上美食生活杂货店“酿·Niang Republic”，立志开发本土多元好品，率先推出的是“月光宝盒”月饼礼盒，倒流时光，重现五十年代广式月饼的传统风味。

礼盒包装复古创新兼具，从纸绳、牛皮纸盒、瓷砖花纹，到老电影海报式的用色，都是值得玩味的旧时代文化符码。打开月光宝盒，里头承载两种口味的月饼——“广式加头宝鸭穿莲”和“广式加头银河夜月”，附赠猪笼饼、潮州豆方等中秋小吃，还有纸灯笼和手写祝福卡增添趣味和暖意。

只是，对于年轻世代，听到月饼名称可能都会一脸疑惑——月饼里竟然有鸭肉？还有一整个银河系？这次我们不学周星驰念“般若波罗蜜”，改让这些陌生字眼带领我们穿梭时光。

“足斤”月饼四两重 “加头”再添一两

本地市场可见不同籍贯的月饼，当中以广式月饼最为普遍，但对赵奕川来说，如果做回市面上常见的东西，有点可惜。深受大马知名美食作家林金城启蒙，他谨记凡事得回到原点思考，再重新出发。“林金城老师常说，食物是流动的古迹，只要有人将一道美食背后的故事和原材料记录下来，我们就能随时还原它的精髓。”于是，他回到原点后发现，以前的广式月饼很精彩，很好玩，还牵涉一整个社群的饮食文化。

比如，市面上月饼重量大多为180克，但我们可能从未细究背后的渊源。以往饼家会将月饼标榜为“足斤”或“加头”，“足斤”月饼四两重，一盒4个月饼合成一斤；而“加头”则五两重，送礼方显体面，换算过来大概180克。因此，时下绝大多数广式月饼，实为“加头”月饼。

宝鸭穿莲没有鸭

宝鸭穿莲，是单黄莲蓉月饼旧称。宝鸭意指咸蛋黄，穿上莲蓉外衣，寓意圆满吉祥。在中国传统雕像和字画里，亦常出现鸭群在莲花之间穿梭的图案，拥有为官清廉、连中科甲和聚财等象征。

为了减低成本，不少商家以豆蓉代替莲蓉，但赵奕川坚持使用100%纯湘莲，确保口感细腻滑顺。中间的咸蛋黄更是老饼家的标准和精髓所在。“现在我们将月饼切半，很多时候会看到蛋黄切面有白点，口感也比较硬。而好的蛋黄则呈红橙色，油分充足，放入嘴中还会起沙、软化。”他解释，两者差别，在于腌制天数。“市场上一般腌制20天就能使用，但广式月饼师傅会要求将蛋黄腌制35至40天。”

银河夜月 半生饼品人生百味

“现在还有人卖银河夜月？我二十多年没吃过了。”赵奕川复述一名顾客的对话。该名妇女加以追问，“你的月饼有没有放入蚝豉和红酸姜？否则不要取名银河夜月。”赵奕川点头说有，妇女见其正宗，开心下单。

银河夜月，如此具有诗意的名字，其实是单黄五仁月饼旧称。丰富的五仁馅料，在月饼切面看来，密密麻麻如宇宙中的恒星无数，而咸蛋黄就像银河中的一轮明月，不禁让人佩服先辈取名的智慧和浪漫情怀。

在莲蓉月饼大行其道前，旧时穷人家多吃五仁月饼，家境较好会加入金华火腿，而富裕人家则加入蚝豉，成就一道“蚝门夜宴”。如今流传本地的银河夜月，必须要有蚝豉、红酸姜和蛋黄等食材才算正宗，但据赵奕川翻查资料得知，原先的银河夜月并无蚝豉。他推测，或许是在时间推移中，银河夜月（单黄五仁）和蚝门夜宴（蚝豉五仁）相遇结合，才有后来层次更为丰富的面貌。

很多人听闻“五仁”二字便兴致缺缺，赵奕川坦言年轻时也不懂欣赏，随着年纪渐长才吃出滋味。因此，五仁月饼也叫半生饼，大概需要积累人生阅历，方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体悟。“我现在觉得五仁月饼很美。由于内馅太多，每一个切面都能吃到不同的味道，这一口瓜子味更香，下一口蚝豉味更浓，仿佛在品尝百味人生。”

猪笼饼纸灯笼 点亮孩提中秋回忆

“月光宝盒”还附送猪笼饼和纸灯笼，都是陪伴赵奕川在新村长大的中秋玩具。礼盒中装载猪仔饼的手工竹编猪笼，是他特别从中国订购的。“在我妈妈的年代，竹皮猪笼已经相当少见。我小时候玩的是塑料猪笼，我都会把玩具放在里头，装作一把枪，模仿电视剧的角色。”

中秋节是华人极为重视的节庆之一。回首五、六十年代，每当踏入八月初一，各大酒家就会挂招牌派传单，宣传自家月饼，很是热闹。商家也会把猪笼饼送给顾客，展现浓厚的人情味。“因此，我们附赠猪笼饼，也是为了重温先辈的贴心之举。”如今，他看见不到两岁的女儿也开心地玩起了猪笼，心里很有满足感，仿佛时光倒流的魔法成真。

精益求精，“酿”的工匠精神

这么说来，“月光宝盒”的魔法其实一点都不神奇，不过是一种扎扎实实的工匠精神，在每个细节处精益求精。还原一道传统美食并不只是关乎味道和故事，“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结果，作为一个生产者，背后的研发过程其实不简单，需要不断尝试和调整，”赵奕川解释线上杂货店命名的初衷，“我觉得这就是‘酿’的精神。”

历经时间的沉淀和酝酿，是他一路走来抱持的信仰。

从潮州豆花到广式月饼，两者看似毫无关联，但赵奕川说，这是同一件事。“我一直在做的，是推广在地饮食文化、还原传统，好让大家有机会重新认识被遗忘的味道，因为这些东西再不做就没人做了。”他再次提起林金城老师推崇的概念：回到原点，重新出发；豆花如是，月饼如是，将来亦是。

我们即将在疫情下迎来第二年中秋，团聚对很多人来说仍是奢望。赵奕川希望，打开“月光宝盒”，除了能够让年轻世代品尝五十年代的月饼，每个人也能藉此回到自己心中向往的中秋节，跨越时空阻隔，让这份祝福持续在你我之间流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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